郑天泗、庄亚新夫妇正为作品《孔雀》做收尾工作。
锡雕是中国的一门独特工艺,有几百年的发展历史,底蕴浓厚。锡在闽南语中与“赐”同音,在闽台地区颇受推崇。不过,随着时代更迭与替代器具的出现,曾经十分兴盛的锡雕技艺日渐式微。面对困境,郑天泗与妻子庄亚新重拾传统锡雕技艺,并推陈出新,把传统工艺与现代艺术结合,让这项几近绝迹的技艺得以传承。 2017年1月,同安锡雕入选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拓展名录,一年多来,在有关部门的支持下锡雕走进校园、走进社区,渐渐找回昔日荣光。
断层百年今重续
郑天泗和庄亚新夫妇开办的银敲锡雕工作坊位于同安区祥桥社区莲湖里。日前,来到这里,循着“叮叮当当”的清脆打锡声,找到了这处挂着“同安锡雕传统技艺”牌匾的工作坊。工作坊共有三层,一楼仓库整齐地码放着用纸箱包装好的产品成品,二楼工坊摆放着坩埚、鼓风机等器具,几名工人在赶制一批锡茶漏订单,而郑天泗正在创作一件锡雕弥勒佛摆饰。
锡的材质刚而不硬且柔而不软,具有熔点低、易成型的特点,非常适合制作工艺品。只见郑天泗拿着焊箱,对着锡块的接缝处,一点一点地焊接。“创作一件锡雕作品,需要熔锡、压板、锻造、锉型、焊接、上色、按金箔等多道复杂工序,制作过程中要使用木槌、剪刀、刮刀、锉刀、画规、砂纸、电烙铁等数十样工具。”他说,如果是制作器皿的话还有刮边、修边、砂纸打磨等几道工序,再用一种名为木贼草的中草药进行洗涤。
移步三楼,这里是工作坊的产品展示厅,陈列着锡灯、锡酒壶、锡烛台、锡香炉等传统实用锡器,也展示兼具观赏和收藏价值的锡雕装饰品与锡挂画。走近一看,其中不乏多个国家级获奖作品,银光闪闪的锡片,精美绝伦的作品,令人目不暇接。
这一切的背后,是郑天泗夫妇十几年如一日的坚持。据介绍,锡雕是中国的一门独特工艺,底蕴深厚。文史资料记载,唐宋时期,福建锡雕工艺便十分兴盛,传至明代,泉州、同安出现了专门从事锡雕交易的“打锡街”“打锡巷”。不过,由于时代更迭,随着现代制造业的兴起,锡制品逐渐被铝、不锈钢制品取代,历经数百年的锡雕技艺也日渐式微。目前大陆仅剩浙江、山东、福建等少数几个地方仍保留锡雕技艺。
“我7岁就受泉州晋江民间打锡手艺人李耀辉一家的熏陶。”郑天泗说,彼时大陆业界主要为台湾代工制作宗教礼器、婚嫁用品,尽管样式简单,仍让他对锡雕产生了兴趣。2000年从集美轻工业学校毕业后,他们夫妇二人便到李耀辉的第三代传人李剑泞家中学习锡雕技艺,重续这项在同安断层百余年的锡雕技艺。
推陈出新拓空间
工作中的郑天泗、庄亚新夫妇。
学成之后,郑天泗夫妇开办了银敲锡雕工作坊,一开始按照业内的老路走,即接一些台湾锡雕的代工订单。“锡在闽南语中与‘赐’同音,锡器谐音‘喜气’,在台湾仍然十分受欢迎。”郑天泗说,每年都有老一辈的台湾人来购买锡灯、锡壶给女儿做嫁妆,寓意“添丁”“惜福”。此外,台湾宗教界也常常定制祭祀礼器。
按照这个节奏发展,工作坊维持正常运转不成问题。但郑天泗和庄亚新夫妇有很强的危机感。事实上,台湾也有传承至今的锡雕手艺人,客户之所以“舍近求远”,主要是因为当地人工成本高,价格相对昂贵。“以一对锡灯为例,台湾要上万元人民币,而在福建只需人民币4000元左右。”庄亚新说,但这几年大陆人工成本也在增加。另外,随着市场饱和,业内“价格战”的端倪已显。
转型,这是夫妇俩的一致看法。然而,转型谈何容易。“明清时期,大批福建人赴台,带去了包括锡雕在内的先进民间手工技艺。但无论大陆还是台湾,锡雕工艺鲜有制作技术的记载和参考资料。”郑天泗说,锡毕竟属于贵金属,造价昂贵,此外“自己没什么名气”,起初屡屡碰壁。
“我们还尝试设计了车吊坠、胸针,虽然产品精致度高,但外观不花哨,市场并不认可。”庄亚新说,最困难的时候,工作坊两年时间内没卖出去一件产品,郑天泗甚至靠送煤气来补贴家用。即便如此,郑天泗和庄亚新仍未放弃,夫妇俩说:“打零工选择送煤气,也是考虑时间相对自由,能够在工作之余潜心研究锡雕技艺。”
功夫不负有心人,郑天泗查阅资料时发现:台湾鹿港的锡雕大家陈万能祖籍同安,并捐赠了一件名为《居家和乐》的锡雕作品给泉州闽台缘博物馆。“原来锡雕可以把锡器上升到工艺品乃至艺术品的高度,这突破了锡器使用空间窄的瓶颈。”夫妇俩反复研究陈万能的这件作品,揣摩其中的技艺,开始在原有的传统技艺基础上结合现代设计理念,把领域由宗教礼器、生活用品拓展到各式文创作品。
在一次佛事展上,银敲锡雕工作坊的一款按金小蜗牛香插意外成了“爆款”。“以前不论是台湾的同行还是客户,都认为台湾锡雕强在创意,大陆的优势是人工成本低。这款以蜗牛、葡萄叶为素材的产品,让他们惊讶于我们的创造力,连称‘禅意十足’。”郑天泗说,凭借这些拥有独特风格的锡制文创品打开销路,他们也在转型路上渐渐站稳了脚跟。
仍在寻觅传承人
银敲锡雕工作坊还开始挖掘同安本地文化,在澳门世界闽南文化节上展出具有地方特色的锡雕纪念品《浑仪》《宋江阵》等,惊艳全场。“以前人们不认识锡雕,这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难题,现在同安锡雕作品在各种展会上‘复活’,逐渐打响了市场知名度和认可度。”庄亚新说,凭借在传承锡雕中的不断创新,他们的作品《长寿瓶》获得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铜奖,《富贵吉祥》获得“中华工艺优秀作品奖”银奖,《团结》获金凤凰创新产品设计大赛银奖。
这些努力也得到了更多的认可与支持。2013年,同安锡雕入选厦门市第四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7年1月又入选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拓展名录。除了荣誉之外,他们还受邀参加各种类型的会议、展览。“这些平台意味着我们有机会与各地业者交流碰撞。”郑天泗说。
同安锡雕进学校、入社区。
更让郑天泗高兴的是,同安锡雕在当地教育局、文化馆的支持下,开始进学校、入社区,让孩子们有机会接触和体验锡雕制作过程。“过去一年,我们先后到4所学校,还有一些公共场所,做了十几场宣传推广活动,整体反响都很不错。”他说,不少孩子把制作的锡器带回家。在他看来,这些举措,让非遗在新一代年轻人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不过,眼下后继无人的问题仍横亘在夫妇俩的心头。“锡雕制作技艺繁杂,每一件作品的每一个配件都需要经过十几道工序纯手工制作而成,需要有一点耐得住寂寞、静下心来钻研的工匠精神。”郑天泗说,虽然工作坊有几名工人,但只能做简单的加工,目前只有一名跟着他们学习了五六年的徒弟作为传承人在培养。他坦言,希望能够再找几名有雕塑基础、愿意投身锡雕技艺的徒弟,促进锡雕再提升。
“我们在2014年就获民政局批准成立厦门市同安传统锡雕技艺传习中心,但由于种种原因,现在场地较小。”郑天泗说,今年将筹备一个相对规模化的传习中心,面对社会、学校,面向对工艺美术比较有兴趣的人开放,通过这个平台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倾囊相授。